渐冻症患者一心求死，找到医生帮忙，医生真的满足了她的条件，是不是犯罪？该如何处罚？
近日，日本京都地方法院对 2019 年的一起安乐死案件作出了判决。45 岁的医生大久保愉一答应症患者林优里的请求，非法给她实施了安乐死。大久保愉一因受嘱托杀人罪被判处 18 年监禁。大久保愉的律师称，他打算上诉。
女子患上渐冻症不能动无法发声
从 2011 年开始，林优里感觉身体出现不适，后来去医院检查，被诊断患渐冻症。随后的时间里，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。
林优里的主治医师透露：" 虽然她一开始就有早点死的想法，但还是努力在网上收集药物和疗效相关的最新资料。"
病情恶化后，林优里开始接受 24 小时护理，虽然能说话，但身体几乎已不能动。此后，她的病情发展到连声音也无法发出，只能依靠视线输入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思。
林优里不想一直躺在床上，她在博客、推特上写道 " 不想以这样的状态活下去 "" 让我安乐死吧 "，多次表达了生死由自己决定的想法。曾经照顾过林优里的护工也证实，林优里曾经说过 " 想去国外安乐死 "。
与另一名医生十五分钟内实施杀人
直到 2018 年 12 月，一名叫做大久保愉一的医生，在推特上与林优里取得联系。 " 其实操作起来很简单。如果不会被起诉的话，我想帮助你。"
林优里对此感到非常激动：" 看到‘我想帮助你’这句话，我喜极而泣。这很奇怪吧？我也觉得很有点怪。"
2019 年，大久保愉一与另一名医生山本直树合谋，准备实施行动。就在案发前，山本直树的银行账户收到了林优里汇入的 130 万日元（约合人民币 6.3 万元）报酬。
到了 2019 年 11 月 30 日一大早，大久保愉一与山本直树一早分别搭乘新干线来到京都，在一家酒店里碰面后，再一起前往林优里的家。
在此之前，他们只是在网上与林优里交流，从没在线下见过面。当天下午 5 点 20 分左右，他们抵达林优里的住处。林优里告知护工 " 有朋友来 "，并请两人进入家中。
大久保愉一与山本直树在访客记录上留下假名。而林优里则示意要护工暂时离开，让她和朋友独处一会儿。不到 15 分钟后，大久保愉一与山本直树就离开了房间。
护工从隔壁房间返回，发现林优里已经陷入意识不清的状态，连忙联系她的主治医师。林优里被送往医院后，于当天晚上 8 点 10 分因急性药物中毒死亡，终年 51 岁。
由于在林优里的体内检测出平时不使用的药物，京都府警方展开调查。大久保愉一与山本直树故意在访客记录上造假，警方认为这两人是经过缜密的计划后才作案，随后展开抓捕行动。
警方调查发现其 8 年前杀了搭档的父亲
不仅如此，警方调查了两名被告的聊天记录后发现，大久保愉一还曾在 2011 年，与山本直树共谋，杀害其 77 岁父亲山本靖。
山本靖患有精神疾病，多次住院，发作时会尖叫，跑去店家白吃白喝，甚至拿着刀对着家人，给家人造成很大的困扰。山本直树在聊天记录中，说父亲是 " 大型垃圾 "，" 没有活着的价值 "。
大久保愉一建议干脆结束山本靖的性命，并真的这么做了。不管山本直树怎么问，大久保愉一就是不告诉他杀人手法是什么。山本直树完成了后续的收尾工作，将父亲伪装成生病而死，迅速完成火葬。
也就是说，大久保愉一其实早就在 2011 年杀过人，但由于人已经火化，再加上亲属主动隐瞒，所以没什么人知道，直到这次他因杀害林优里一事被捕。真正算起来，大久保愉一犯下两起案件，要严判，所以检方建议判刑 23 年。
" 可以说是出于利益动机的犯罪 "
大久保愉一在初次公审中承认了起诉内容，声称 " 是为了实现林女士的愿望 "，并主张自己的行为是合理的。此外，辩方主张，适用受嘱托杀人罪是对林女士强加 " 不期望的生命 "，违反了宪法，因此主张无罪。
检方表示：" 大久保愉一想杀人，认为渐冻症患者希望死去，试图借此合理化自己的行为，与真诚帮死者‘安乐死’的想法相去甚远。"
在 3 月 5 日的判决中，京都地方法院的川上宏法官表示：" 大久保愉一不是主治医生，也不是渐冻症专家，只是通过跟死者在社交网络上进行交流，而对于死者过去的经历和当前症状也未能掌握，也没有告知死者的主治医生或亲属。与死者初次见面的那天，不太可能进行充分的检查和确认。而且，谋杀是在他们 15 分钟的会面里发生的。"
法官还指出：" 考虑到在转账 130 万日元之后才行动的情况，很难认为是出于为死者考虑而实施犯罪的行为，不得不说这是出于利益动机的犯罪。被告人的对生命的轻视态度非常明显，应予严厉谴责。"
" 这是计划性极强的医生才会想到的犯罪，没有可以考虑的从宽情节。" 法官说道，并对大久保愉一处以 18 年有期徒刑。
受害者父亲：" 女儿不会回来了 "
" 我的长女在人生目标开始清晰时，患上了不治之症。在与疾病作斗争时，她一直努力着。那时在网上结识的医生欺骗了她，并索取金钱，她最终离开了这个世界。优里即使身体不自由，依然活着。大久保愉一注射药物时，心情是怎样的。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。优里并不是自然死去，而是被迫死去。" 林优里 83 岁的父亲在判决后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：" 无论判决是重或轻，都不会让女儿回来。我只希望第二、第三个优里不会出现。"
他接着说道：" 通过这起事件，我认为渐冻症这种疾病已经被社会所知晓，人们也开始关注患者的苦难。我希望改善护理和援助体系，以避免像女儿一样的渐冻症患者感到绝望。"
共犯：大久保愉一自作主张突然做出的决定
与大久保愉一一同被指控的山本直树，在一审中被判有罪。他在去年 2 月被京都地方法院判处 13 年监禁，12 月又因委托杀人罪等罪名被判处 2 年 6 个月有期徒刑，原因是他被认定为杀害了自己的父亲。
在采访中，山本直树指责大久保愉一并非该女性的主治医生，其行为没有让她 " 尊严死亡 "。与此同时，他强调自己并没有提倡安乐死的想法。关于在一审中被认定与大久保被告共谋犯罪，他表示 " 大久保愉一是自作主张突然做出的决定 "，并再次否认了这一指控。
渐冻症患者：希望每个人都可以自然地活着
判决后举行的会议上，渐冻症患者增田英明说：" 仅仅强调林女士想要死去这一点，就是歧视。对我们来说，同病相怜的渐冻症患者被杀害，事情不可原谅。我们的社会应该是尊重生命的社会。希望大家不仅要关注如何让想活下去的人自然而然地活下去，而且要思考，即使未表达想要活下去的意愿，每个人都能自然地活着。"
渐冻症患者岡部宏生也表示：" 林女士曾经有活下去的愿望，却被杀害了。这是绝对不可原谅的。我们希望生命能够得到持续的支持，更希望社会能够深刻思考人命的重要性。这不仅仅是我们残疾人和罹患罕见疾病者的问题，而且是所有人都应当关心的问题。林女士永远不会回来，这令我们深感悲伤。"
【延伸】日本 " 受嘱托杀人 " 什么情况不算犯罪
京都地方法院的川上宏法官在判决中指出，当医疗从业者接受患者嘱托并进行杀人时，如果社会认为其行为合理，不应追究委托杀人者的责任，但是至少要满足这些必要条件：
首先，没有其他缓解痛苦的措施，患者正确认识自己所处的境况，并真诚地希望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然后，医疗从业者应该进行治疗和检查，征求其他医生的意见，根据患者的病情和之前的病程，判断患者的病情是否目前医学无法改善，以及不存在其他缓解痛苦的方法。
此外，根据检查和诊断结果，向患者解释当前症状和预后，以及可能的选择，尽可能清楚地向患者介绍，确认患者基于正确的认识作出决定，并参考了知道患者意愿的近亲和相关人员的意见，审慎判断患者的意愿是否真诚，并考虑其变化的可能性。
此外，应该使用由患者本人委托的、医学上痛苦较少的方法进行。
另外，为了确保事后可以进行验证，必须记录下整个过程。
法官指出，" 此案被告并非女子的主治医生，却在不告知女子近亲的情况下，秘密、轻率地杀害了当天才认识的女性，这在社会上是绝对不能被接受的，因此（被告）受嘱托杀人罪成立。"
编译 / 潇湘晨报记者彭昕宇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