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报驻日本特约记者 潘小多
很多国家四季分明，但日本人对四季的感情似乎格外深，几乎每个人说起日本的气候时都会提到“四季分明”，说到生活习惯时，都会提到“季节感很强”。如果说古人按照节气打造生活中的仪式感是因为“有闲有钱有雅兴”，那么在生活节奏如此之快的今天，重视季节感更像一件奢侈的事。
便利店里的“季节限定”
如今，日本的四时变化在便利店里体现得格外鲜明。冷柜里摆放着各种“季节限定”食品。虽然已过立春，但现在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。冬日限定的栗子蛋糕和草莓系列还没有下架，再过几天就要迎来春季一片粉嫩的樱花系列。很多厂家的季节限定产品都会选在便利店率先上市，其他零售渠道则需要多等几天。
以制造薯片、薯条闻名的卡乐比株式会社为例，多年来根据四季变换，推出限定口味的“四季巡回薯片系列”。在北海道，土豆的主要收获期为8月至10月，随后会被存储至次年6月左右，因此每年秋季的限定款最受欢迎。
虽然四季款年年都有，但是年年都会有所不同。比如今年冬季的北海道昆布酱油味薯片，就是取代之前北海道黄油味的全新产品。今年1月20日已经率先在全国便利店限时推出冬春限定厚切薯片，销售期到6月，非便利店渠道则是从1月27日开始销售。
去年，一项面对2000人的网络调查显示，54.3%的受访者会被便利店等商家出售的季节限定产品吸引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“能够感受到特别的氛围”“令人兴奋和期待”。当然，从商业心理学的角度来说，季节限定是一种利用稀缺性的营销，当消费者知道某款产品只在特定时期销售时，会产生“现在不买就错过了”的心理，进而促成冲动购买。不过，日本人容易被这种营销打动，的确有特殊的理由。
一方水土养一方四季
追本溯源，日本的四季观念来自中国。中国的二十四节气和七十二候于奈良时代传入日本，由于日本的气候条件与中国不同，七十二候的具体内容在日本经历了本土化调整，使其更加符合日本的自然环境和物候变化。以春分为例，中国古代将春分分为三候：“一候玄鸟至；二候雷乃发声；三候始电。”日本很少有燕子迁徙的现象，所以更关注于麻雀筑巢，加上春天的象征是樱花，日本春分三候分别是雀始巢、樱始开、雷乃发声。1685年，学者涩川春海重编了日本版的体系，是为《本朝七十二候》。
此外，日本还在二十四节气、七十二候的基础上，创造了适合本国季节特点的6个“杂节”——用来表示季节的起点、终点或特定的自然现象。我们比较熟悉的有立春前一日的“节分”，以及以春分和秋分为中心、前后各3天的“彼岸”等。
日本人如此重视物候，是因为这里四季分明，各地的气候差异较大。对日本人而言，四季流转并非悄无声息，而是清晰可见。人们也习惯于通过四季风物确认一个季节的到来。一月还是寒冬季节，气象台已经发布了首次“樱花前线”，即关于樱花开花的信息。这个信息的更新会越来越频繁，直到在人们的盼望中，春天的脚步真的近了，樱花自南向北全部盛开。
根据季节更换茶具
日本人享受自然的方式分为两种，一种是走出家门，走进大自然，赏花、探梅、纳凉；另一种是将自然融入生活之中，在生活中体现自然，将容易流逝的季节留在身边。
日本传统茶道中的每一个细节都体现着季节感。现今的茶道体系由千利休创立，他认为茶道本质就是对自然的表现，因此会通过一花、一画、一茶、一点来体现。人们会在茶室中摆放应季花卉，并根据季节更换茶具，以茶碗、茶器的植物图案展现季节感。配茶食用的日式点心——茶果子更是将四季浓缩在方寸之间。吹弹欲破的粉色糯米皮代表春天的樱花，透明的果冻表现夏天的清流，秋天以红叶、柿子等为题材，而冬天会呈现白雪、寒风、山茶花和初霜等意象。
日本传统和服的设计也多以四季为主题。以和服代表性染色技法友禅染为例，春天的图案多以梅花、樱花表现；夏天则绘制流水、蜻蜓等清凉感的图案；秋天的图案常以红叶为主，并搭配流水纹的腰带；鲜艳的山茶花则象征冬天。而且，在和服文化中还有一种不成文的约定，即图案要先于自然的变化。例如，樱花图案的和服应在樱花开放之前穿着，当樱花盛开时便不再穿。
日本文化中最能体现季节感的事物之一还有俳句。作为世界上最短的诗歌形式，俳句以季节为题材，必须在一句之中包含能体现季节的词汇，即“季语”。这些词语涉及年中习俗、花鸟虫鱼等，并被汇编成一本名为《岁时记》的辞书，没有季语，就没有俳句。
日本人自古以来就对四季的变化格外敏感，并且热衷于将其体现在生活的细节之中。这可能也是“季节限定”的销售策略在日本会格外成功的原因之一吧。
